XJ已经带着孩子走了很久了，我仍在愣怔中难以醒过来。早听说他生了一个不怎么正常的儿子，五岁了还不会说话，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伺候他，还是筋疲力尽，可是，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孩子，也想象不出一个孩子既然可以跑跳自如，能坏到哪里去。
初三的早上，XJ打电话问我们是否在家，他想带着他家的小朋友来拜个年，我们一叠声说好，我心里有些微的紧张。门开了，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出现在眼前，过年他才六虚岁，和他一米八的爸爸一样，小小的他已有了一种身长玉立的感觉，眉睫清秀，连牙齿都是洁白的，他抬头看我一眼，几乎是平静地，利索地换了拖鞋，在父亲的授意下对我说，阿姨过年好。真的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。
但很快不对了，他像个猴子似地上窜下跳，逐个按亮开关又把它们按熄，打开冰箱的门，蹭一下站到了饭桌上。我想叫他进房间和儿子一起玩电脑，他把脑袋伸进机箱，吓得儿子一把拉住了他，而他，顺手，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，把儿子的书架弄得杂乱无章。我把红包给他，他看也不看就扔到沙发上。而在整个过程中，XJ都无奈地看着他，或高声喝斥他，或者在他的脑门上狠狠敲一下，我忙说，你别打他的头，会打坏的。他苦笑了一下说，本来就坏了，打打也许会好。
父子俩大约呆了半个小时，几乎没坐定一分钟，也没喝一口水，就回家了。孩子又利索地换上鞋子，只有这一点，像个正常的孩子。期间他还背过一首唐诗给我们听，XJ说是上次去庐山时教他的“日照香炉生紫烟”，可是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出来，只见他在那儿摇头晃脑，脚尖也有节奏地打着拍子。
XJ很有钱，住在中国最好的城市里，可是我相信他是不幸福的，做这样一个孩子的父亲，没有人会幸福的，并且，太累人了，难怪要请两个保姆。想起李连杰与文章的《海洋天堂》，那里，自闭症的文章是安静的，不说话也不闹腾的，他只是和外界无法交流，但他好像是没有什么破坏性的，而刚刚在我眼前的这个孩子，简直是一个破坏王，随时随地会出现危险，看着他就是十分繁重的工作。他现在六岁，到他十六岁时，发育的身体将变得力大无穷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。想想都后怕。
XJ说，他现在只要一有时间就陪着儿子到处走，想让他多看看外面的世界，他的手机里，存着许许多多儿子的视频和照片，而那里头的儿子，就是一个英俊可爱的六岁的孩子。四十出头的XJ高高瘦瘦的，儒雅如大学教授，但脸色疲倦，有一种强颜欢笑的苍凉，而这苍凉里，仍然是一颗父亲天堂般温暖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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