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睡得早，但每至十点前后，你轻启门扉的声音，再微弱，也会让我醒来。听到你开门，锁门，开灯，书包和外套如黄花萎地，堆在玄关处，不换拖鞋，无声地走过客厅，过道，在我的房间门口探了探，帮我关掉灯和电视，小心拉上门。可我还是听见，你开冰箱，倒牛奶，甚至坐在桌前剥掉香蕉皮，大口地吃。
然后洗澡，唰唰地拉下卫生间的窗帘，热水哗哗流淌，有细碎的音乐，那是你在卫生间开启的手机，小音量的。终于一切平静了，我起床，开门，把站在镜子前跳舞的你吓一大跳，妈妈，你没睡啊，你有些恼羞，因为没有穿内衣裤，只裹着一条浴巾。我说我上厕所，就睡了。你看着睡眼朦胧的我，轻轻揽我一下，男人似地撸了一把我的头发，说，去睡。
感觉如在黑夜深霄，但闹钟不屈不挠地响，想起安妮宝贝写在《春宴》封面上的文字，“这里如此之美，可否停留？”呵呵，睡意如此之浓，被窝如此之暖，可否不起来？套上外套，梦游似地走出房间，从冰箱里拿出早餐，烧开水，等水壶热烈鸣叫时，才真正醒过来。你的房间，青春气息逼人，走到阳台去开窗，借着微弱的天光，看到你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，仿佛一只茧，而毯子则滑落在地。我坐在床沿看你，你正在沉睡之中，但还是将脑袋靠近我，迷糊地唤我，叫我帮你挠背，每天早上的功课。结实的背部，年轻强壮的肌肉，我常常怀疑，我真的养育了你。时间那么快，你竟这样大了。
今天的早餐很丰盛，五个寿司，一小块牛排，半瓤柚子，咖啡，还有两块豆腐干。你开心地说，妈妈，中西合璧，这样是不是很败家啊。我笑说，难得的。你探过头来说，妈，让我看看你的钱包。我给你看，你放心地笑了。其实你很成熟，可从小到大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幼稚的习惯，这是我们之间众多秘密之一。
你是个没有音乐就没法生活的人，手机开着，直到你出门的最后一秒，你看着我按熄手机，蹦蹦跳跳地下楼去。除非太累，多半你还是快乐的。高中生活并没有压跨你，这周末，你又要去学跳舞了，就像你说的，当你回首这段日子，除了学习还有别的，这才是生活。你总是有自己的想法，这多么好！而我，是多么珍惜这每一个晨昏相伴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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