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城市不敏感,也因为待过的地方少,说不上更喜欢哪一座城市。对于我来说,城市的感觉总是对应于这城市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,以及记忆。否则,哪儿都是钢筋水泥的丛林,特别是中国的城市,缺乏个性,连建筑的风格都趋于雷同。喜欢或者不喜欢,就更加主观了。
每次在中央门汽车站下车,我都不辨南北,只觉得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人,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大门,茫然地站在马路上,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打车。路边穿橙色马甲的大叔一脸同情地问我,第一次来南京啊。我点点头,他好心地帮我于百舸争流般的车河里拦下一辆出租来。
凤凰广场,第一次见到我的编辑YY,她白晰漂亮,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,穿一件绛红色的厚卫衣,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。出入她办公室的人太多了,始终没法静心谈稿子,她歉意地笑。我只得先去如家落实住处。繁华的湖南路,早已物换景移,没有一件东西是熟悉的。当我的双脚再一次扣响在大理石的街面上,无需矫情地问,是否有往事的信息传来,因为连脚下的大理石也是新的。过很多路口,凤凰台酒店,省军区大院,灯光隧道,我无端地想起某一年,一个人走在上海的淮海中路上。南京,终于湮灭在我的记忆里了,它和别处,并无不同。
办好入住手续重回YY的办公室,遇到了一个小老乡,太仓人,长得浓眉大眼,貌似彪悍的她在集团旗下的一个影视公司工作,对于工作有满腹的牢骚,南京生活的种种艰辛,但仍然不肯回去。她说,回去?那么小的地方,不知道能干什么。就像YY,觉得南京太小了,环境逼欠,一直想到更大的地方去。看着她们,我骤然发现自己老了,如那滔滔东逝水,再也不复往昔的豪情。
终于,整幢大楼都安静了下来。我们开始谈稿子,修改意见,我发现在厚厚的打印稿上,YY都作了详尽的标注,但她还是不放心,一定要和我面谈一次。一直到晚上九点,我们离开凤凰大厦去吃晚饭。一家仿佛叫顺德鱼生的店,装修得暗色沉沉,这个时间仍然人声鼎沸。我想起刘原在书中写过,南京,是个休闲的城市,在玄武湖边的饭店里喝酒,玄武湖的水汽纠缠在如蜜的阳光里,氤氤而来,几乎要睡过去了。
我和YY都是无肉不欢的人,她点了一大堆菜,一个多小时后,我们吃饱喝足,拎着打包的饭盒,懒懒地走在地铁站。还不晚,地铁站的人不多也不少,但不赶,就像我们。YY说,南京的地铁,不像一个繁忙城市的地铁。也许,在休闲的城市,匆忙的地铁也是休闲的吧。
她送我到如家的楼下,我们挥挥手说再见,好像明天就会见面似的。
很喜欢如家的小房间,洁净而朴素,清香温暖的被窝居然是水红色的,让我一夜好眠。要回去了,我想这是一次快乐的旅程,我喜欢笑语晏晏的YY,喜欢抱怨不停的小老乡,喜欢如家的小房间。我发现,我现在越发能轻易地喜欢上很多人,很多事,扑面而来的一切,都带给我欣喜。你可以说我还没有老去吧,或者,老得优雅和宽容。哈哈哈。
早上八点,天色暗淡,太阳在光秃秃的树枝后面,像一枚没有添加苏丹红的咸蛋黄。我站在街边打车,寒风扑面,突然觉得,这座城市,更冷些,比我来处的那一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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