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点，儿子回来，飞快地关门落锁，像小鹿一样奔了进来。妈妈，门口有个女孩子。
门口的女孩子来了一个多小时了，一直在那儿敲门，敲得我心烦意乱，我去阳台看，对门的灯亮着，明明是有人的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，故意不开门。我一下子想起来，这女孩子这样的行径不只一次了，有一个早晨，也是敲得整幢楼的人都醒了。隔着猫眼，女孩子个子娇小，穿着时尚，应该是对门的男孩扬扬的女友。
扬扬虚岁十九，如果在校，应该读高三，女孩子也不过十八九，这个年纪难道还不懂，敲门而不开，不是没人就是不想开，或者只是不甘心吧。天那么冷，女孩子敲一阵歇一阵，坐在台阶上，垂着头，我很想劝她回去，可是儿子说，也许她愿意呢？谁说不是呢？呵呵。
扬扬的家庭前些年遭遇了变故，他妈妈突然和一个人跑了，据说是个老板，那之前扬扬读初中一年级，每天自己骑车上下学，每回在楼梯上相遇，他都会礼貌地打招呼。突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，再见时我没有认出他来，他看我一眼，直接上楼，开了他家的门，我才猛然想起，那是长大了的扬扬，他一头染成近乎火红的头发，穿着一套红黑小格子的西装，像来自马戏团。再遇上时，我主动招呼他，问他在哪儿读书，那时他应该十七岁，他说早不读了，玩着呢！扬扬家在附近的农村，拆迁致富，家里盖了上百间小房子租给打工的人，光租金都有上百万的收入，他爸妈早就不上班了，但看上去忙碌得很。好像去年，他妈妈回家了，但扬扬没有变回来。常在小区门口或者楼梯口，遇到他和他的朋友们，年纪轻轻，打扮怪异，神出鬼没的。
儿子吃完夜宵，拎着书包进来对我说，妈妈，我包里有一块巧克力，不过不是我的，是我一朋友，住宿的，出校不方便，托我帮他买的，明天是情人节么。我说这小子倒蛮有心的，那你呢，有没有可送巧克力的人？他摇摇头说，我才不送，一盒费列罗一百多，有这钱我不如干点正事。我说你咋这么抠门，难怪交不到女朋友。他不以为然地说，有本事让她们送我，对不对？
门口的女孩猛烈地敲了一阵，作为压台戏，到底还是无奈地离开了。恋爱是两个人的事，不知道她和扬扬之间闹了什么别扭。我只是可惜扬扬，小小年纪连书也不读了。人说秧好瓜好，娘好仔好，他妈妈离开家一定给了他沉重的打击，令少年的他猝不及防，完全改写了人生轨迹。这是一个多元化的，个性张扬的时代，我没有资格评说谁的对与错，我只是想念多年前那个风一样骑着车的少年，他脸上腼腆的笑容，他曾羞涩地对我说想考震泽中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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