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迟迟,终还是来了。
后花园其实是菜园,妈妈从野外成功移植了一大块马兰头,从此那里便是它们的天下了,除却一小排大蒜,马兰头此起彼伏,绿了一季又一季。妈妈拿起割草用的短鎌刀,赞叹着,这马兰头真好,简直可以上电视。妈妈认为,凡好的,美的不寻常的,都是可以上电视。
野生的马兰头是不一样的,有紫红色的根茎,一离地就柔软如绸。我坐在小凳子上理马兰头,突然传来咕噜声,我以为妹妹在厨房洗碗,水流通过院子里管道的声音,过了一会,又传来咕噜一声,妈妈笑着说,我们家养了个“甏姜”姑娘,日夜不停肚子饿,咕噜咕噜的。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,原来,是墙角堆在一起的甏,两个一叠,下面那个的凹陷处有积水,上面一个的口子正好淹在这滩水里,可能因为空气压力的原因,定时发出那样的声音。
天气好,家家户户都在晾菜干。我们也煮了几大锅,我负责烧火。灶头是盖房子时新打的,烧的是毛豆的桔秆,妈妈早先就一小捆一小捆扎好放在那儿的。几十年没烧过火,我担心不会“着灶”了,没想到毛豆秸很旺,灰又少,轻而易举就让我体会到了从前的乐趣。
屋后是大片的桑树,现在没有谁养蚕了,没有修理的桑树简直要长到天上去,地上全是厚厚的草,像毯子一般,因为童年割猪草的“阴影”,看到野草永远比看到秧苗更加欣喜。今年的春天来得晚,桃花和“黑良心”的蚕豆花都还没开,豆苗上的“猫耳朵”也极少。我站在桑树地里,阳光如蜜,头顶慢慢觉得了烫。
后备箱里装满了各种时鲜蔬菜,准备回城了。
晚上,儿子回来第一句话就问,乡下还好吧?仿佛乡下是一个熟人。我说岂只还好,好得很。他因为读书没时间去,偏着头想了想,说,小的时候,在乡下真好,早上,起床后,我穿着那件无袖的汗衫,去哥哥家。哥哥通常还没有醒,姐姐在玩电脑,我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树,小河,不知道为什么,早晨的水面上总是微微一层白雾,天空晴朗得像假的,妈妈,那时候,真的很好。
小时候,真的很好,我也记得,那时的河水可以喝,水岸上四季花开不断,河里面的鱼,在春水里一群群游过,离着水面一两寸,看得见它们黑色的背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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