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您的文字，已经很多，思念无期，但可能我老了，记忆衰退，又兼时光越走越远，我们共同生活的细节渐次模糊，我以为我不再有什么可写的了。可是昨天，朋友来坐，说我的《琉璃》中，最好的文字还是写父亲的。我真高兴，您一生最好的作品是我和妹妹，而您也成了我最好的作品。
眼泪无声地落下来，弄湿了键盘，手指，和我原本阳光灿烂的心。如果这眼泪能化作文字，我想诺贝尔文学奖不是难事。
近日，和一位网友聊天，她博学而智慧，我们可以在一起聊奥古斯丁，庄子，蒙田，茨威格和卡夫卡，在她的滔滔不绝中，我只能算是个粗浅的聆听者。可是朋友夸我聪明，她说，至少在她遇到的人中，是少有的聪明。我不由沾沾自喜起来。母亲给我娴静的相貌，温柔的性格，如果我聪明，那一定来自您吧，我愿意这样想，因为在我的心中，您是万能的。
上周去乡下，您安息的地方，因为种种原因，几乎无法辨认，想着作一点标记，一抬头，发现正后方居然长了一棵笔直的香樟树，在浩大无边的桑树地里，如此醒目，那一定是老天的旨意吧。
我常常想，在我的一生中，您将是我永远的遗憾和痛楚，您的人生，仿佛就为着两个女儿而来，我们大了，你却走了，您梦想中的生活，眼见着就可企及，却不得不放弃。可是现在，我似乎想开了，人与人，父亲与女儿，相守的时光与情意，可能不是我们自己作得了主的，我们拥有过，珍惜过，而直到今天，我仍然如此怀念您，也许，我们相爱的方式就是这样的吧。
我记不清是谁说过的，若要验证一对夫妻是否恩爱，只要问他，下辈子还愿不愿意与对方相守。如果也可以这样验证父女之情，我多么愿意，下辈子，下下辈子。
我不能写太长，不是我的手指吃不消，而是我的眼睛。
爸，您在天堂好好的，也不要变了模样，这样，多年以后，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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