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家和我们家,隔着两里地,两个村庄的末梢,大片的水田相连。纵横交错的阡陌之间,泥土若有知,一定印满了我们祖孙几代人的小脚印,草木若有知,也一定听见了我们童年时的欢声笑语。因为姑婆,母亲,表妹,都从那个村庄嫁到我们的村庄,说起来,像一场奇迹。
表弟新添了个儿子,之前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女儿,两个孩子都美如天使,特别是那四岁的女儿,头发墨黑,皮肤雪白,乌溜溜一双大眼睛,叫人移不开眼睛。外婆八十八了,骨瘦如柴,饭量倒超过我十八岁的儿子,直到坐在对面的舅舅怕她吃撑了,硬是拿开了她的碗筷,她还笑容羞涩地说,想再吃一个蛋。母亲扶她去散步,外婆因为坐得过久,无法站起来,我们都笑她,吃那么多,站也站不起来。她也笑,说,明天是舅舅的生日,叫他自己记得煮个蛋吃。舅舅笑咪咪,几乎以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娘。都说端午节出生的孩子忤逆,“我倒生了个孝子。”外婆十分拎清地说。
小时候,去外婆家,那是一条泥泞的机耕路,晴天还好,要是下雨,就难走得很。可是现在,它已经成了一条水泥路,甚至可以开汽车。我们把车停在外婆家,走路去自己家。这条熟悉的路,两边居然种满了枙子花,正是盛开时节,一路奢侈的香艳。村子里现在安静得很,也十分洁净,有一个专门收拾垃圾的外地人,住在这条路边,是村里给建的房子,他在此处安家落户,生了两个孩子,才五六岁大,养了一条狗,我们走过时,叫得凶,外地人倒是善相,笑咪咪地说别怕,不咬人的。
人都开车走大道了,想必这条路寂莫了,可对我们,却是永远的温馨记忆。妹妹当着两个孩子说,有一次,从外婆家回来的路上,我把她挤到了渠道里,幸好是冬天,她穿得厚,给卡住了,没有掉到沟底。我记得,我们家的缝纫机,由两个舅舅在一个黄昏经了这条路,抬到我们家来。我还记得,那时才二十出头的舅舅带着他的表弟们来我们家吃饭,大家都喝醉了,走到大田里,踩坏了不少庄稼,而今,他们都六十开外了。
漠漠水田,白色的大鸟随处可见,是插秧的季节。回来的路上,我们遇到表妹的女儿丝丝,外婆家出美女,丝丝十三岁,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。性格却像假小子,和几个小姑娘在这条路上疯跑,一会就不见了踪影。
我和妹妹各摘了一大捧枙子花带回来,乡下的家里,母亲在卫生间也养了一瓶,花香四溢。喜欢母亲有那样的闲情逸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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