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说起了很久,也许有半年,自朋友去过一次道院后,念念不忘,说,那真是一个人的道院,我们能为他做点什么吧。
我想象,荒草夕阳,破落的道院里,佝偻病瘦的道长穿着破旧的道袍,打坐,或者晒太阳,如同他的祖师爷一样,无为而治。而冬天苍白的太阳像是另一种寒意,把他晒得越发冷了,让他不得不笼着双手走回道院,一群黑鸦从枯树丛中突然飞起,把道长吓了一跳。他仰望天空,羡慕它们飞翔的翅膀,寻找神仙的足迹。
小说家的想象天生丰富,然后,我在这初冬的中午,终于见到了道长。我们一起吃了午饭,喝了一回茶,加了微信。
道长出乎我意料的年轻,英俊,健壮。他的头发,两侧剃得很短,中间束起,就像我们蒙宝今年春节以来一直留着的发型。道长穿着深灰中式短款道袍,很像淘宝网上的爆款唐装。背一个时尚的皮质小包。我们一行去吃饭,我注意到,极少人注目,发现我们中间有一位道长。
道长是全真教,祖师爷是我们熟悉的王重阳,重清修,不成家,也不吃荤食,不过,他说体虚或在隆冬可以适当补充,说罢,他坦然舀了一勺加了鸡蛋的汤。我原以为,道长都像三清山玄妙观里的那样,不仅可食荤,还可娶妻生子。
你为什么要出家?
为了成仙!他温和的,坦荡的回答。我没有笑。
道长原在华山修炼,后因缘巧合,遇到本地的一位领导,就来到这边,他是无锡人,江南本是家乡,一切适应。一年中有许多时间走名川大山,游学四方,这回,他刚刚从蓝田辋川回来,在王维手植的那株银杏树下盘桓许久,所以有了这礼物,一片来自辋川的银杏树叶。当然,也要去看无锡的老母亲,他说。
后来,我在微信上看到他发的两帧照片,是天空的美丽云彩,这个天气,并不奇怪,他在下面问,可是神仙经过?
我笑了。
再后来,他又发了道观的照片,满地落金的银杏叶子,写上,独自风景。
我看那道观很好,房屋结实,院落宽大,收拾得井井有条,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,很放心。
哦忘了说,道长从英国留学回来,修的是教育学。去年,他的导师还从英国到小镇来看过他。教育与度人,异曲同工。但道长说,人,只要度己就好,人人守护好自己的内心,天下还有什么人可度。以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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