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下的婚礼,“上头”是仅次于拜天地的重要环节,男女双方新人在各自家里完成。在我们那个特别疼爱孩子的老家风俗中,法定的18岁成年,大学毕业,甚至就业工作,都不算是真正成年的标志,逢年过节,照样可以拿长辈们的红包,唯有结婚,才是真正的成年。在我个人看来,“上头”就是成年礼之一。
参加过许多婚礼,“上头”的程序虽大同小异,但还是有差别的,现在,这个步骤不再由家族中的长辈来指导完成,而是由“茶担师傅”专门指导,可能后一种比较专业,但我喜欢前一种,更有一种温情在,哪怕有些地方错了,其实也无所谓对错。步骤很简单,由新人的父亲将新人的胸花朝天拜上三拜,递给母亲,由母亲将胸花在香烛前绕三圈,也向天空拜上三拜,插在新人的胸襟上。由父母同时为新人换上新鞋。三人同时吃三样东西,分别是代表吉祥意义的糖,糕,水煮鸡蛋,再照上一张全家福,“上头”的仪式便是完成了。
整个过程,不过几分钟,可有时,围拥着上百人的现场会有一种难言的肃穆,而且莫名其妙地有点热泪盈眶。昨天,看着转眼长大的侄女在“上头”,这种感觉特别强烈,堂弟比我还小一岁,他的女儿都结婚了,这无情地表明我真的老了,虽然堂弟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,虽然我仍怀一颗萝莉少女心,但迅速长大的孩子们是不体谅的,他们几乎突然间,就长到了可以结婚成家的年纪。
另一种想要流泪的原因,肯定是想到了自己当年“上头”时,虽然中间隔了二十多年的岁月,却仿佛近在眼前。我结婚也在十月,父亲已经病了快五年,手脚都不方便了,说话也不清楚,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情景,想象不出他已然病残的右手怎么能举那么高,或者,是由我的舅舅舅妈代劳的?
“上头”的这一刻,看客常常会有许多情绪汹涌而至,因此,每次新人“上头”时,许多人围拢来看,百看不厌,每个人都在那个情绪里莫名地感动着,情绪其实是个好东西,提示着生而为人的存在感。
看完“上头”,便开席“上头”饭了。如果是嫁女儿,这就是正餐,是整个婚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,因为吃完这顿饭,女儿便出门了。现在都是独生子女,很流行一种叫“两头”的婚姻模式,它是自古就有的,一种折衷吧,既是娶也是嫁,或者说既不是娶也不是嫁。据说有很多人家,“两头”式婚姻里,什么都是AA制,虽然不免有些变味,但的确也少了好些麻烦。说到底,婚姻必定也是带有某种交换性质的,这就需要遵循一种相对公平的原则,这同时也是日后幸福生活的一种保障。
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热爱食物的民族,什么事情,不管好坏,总要吃上一顿,婚礼的重点自然也是吃。我拍下了一张母亲和两个老姐妹举杯欢饮的照片,纪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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